若是可以,可否不要背負這命運?
若是可以,可否給我一段平凡的生命?
我只願平凡、安靜地過完一生。
不求繁榮、不求富貴、不求奢華,只想靜靜地過下去,直至老死。
但我卻無法選擇、亦無法反抗──即使,曾試圖阻下踏入陷阱的步伐。
陷阱、陷阱,這段出錯亂軌的命運,是最為沉重痛苦的命輪。
夏季日陽最為熾熱的午後,方在池亭內休憩會兒的少女,正待閉目養神享受泠泠水氣帶來的些微沁涼感,便隨即聽見遠處忙亂奔來的足音。
「小姐、小姐!」
隨著足音漸近,那急促的呼喊聲也傳了過來。
暗自嘆了口氣,雖然想休息一會,但還是按下那份心思,輕輕地揚了淡淡笑容開口回應。
「醒秋,我在這。」
輕擺了手招醒秋入亭內,見醒秋一臉慌張的模樣,她不禁好奇地詢問。
「什麼事這麼著急?」
急急喘了幾口氣、順了會急促的呼吸後,醒秋依舊是一臉著急的模樣。
「小姐,不好了,是延平親王!」
大人物雖見了不少,但如此大陣仗的人馬倒是首見,讓醒秋也頓時慌了手腳。
「延平親王?他親身前來?」
少女微微皺了眉,對此人物此番陣仗感到疑惑。
「是的,老夫人不巧今日去了妙音寺上香還沒回府,雖然延平親王今日並未事先提早安排來訪,但親王的身份太高貴以至於無法輕易打發……」
「所以妳就急忙來尋我了?」
「是的,小姐快去前廳吧!親王似乎等得很不耐了。」
原先已皺著的眉又皺得更深了些,卻又隨即轉了神情輕笑了一下。
「小姐?」
醒秋不解地望著眼前笑得讓她有點感到莫名不知所以然的少女。
「沒有事先約好安排的會面就想求見於我,即使是貴為親王,壞了我的規矩,真是恁的不知禮數!」
嬌笑地說出話,面上滿是笑容但卻是隱透著憤怒的情緒。
醒秋頓時意會到小姐因為早上客人太多再加上天氣炎熱卻不得休憩,正在鬧著脾氣了。
啊啊,糟糕了,看來小姐想稍稍整一下這位意外的倒楣訪客了!
即使心裡正在撫額哀叫著,但表面上醒秋仍小心翼翼地問著。
「那小姐的意思是……?」
「壞了規矩還想擺架子這是有求於我的態度嗎?請延平親王獨自前來亭內相詢,除此之外的一干人等皆不見!多一人就全趕出去,我不會給予任何相告之事!」
笑容依舊,但那擺明很不耐的語氣恁是少見的顯露出來了。
「是,醒秋這就去請親王前來。」
未免親王久候不耐,因此醒秋再次急忙地往前廳奔去。
目送醒秋離去,少女整理了一下儀容,歛下因天熱和疲憊而過於浮躁的心緒,也歛了方才顯露的種種神情,現出如止水般平靜的面貌。
站在亭內邊等候即將到來的親王,她靜靜地垂下眼眸望著水面的倒映,安靜等著。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醒秋再度領著延平親王來到池亭內。
延平親王是年僅三十、正值而立之年便已建立無數功績的俊偉男子,但此人雖有才能卻是德性不足,對待家僕和下屬極為刻薄,也十分妄為無理。
這樣的人物究竟有何事相求呢?
方入亭中,延平親王便被嬌弱貌美的妙齡少女的柔美姿態給震懾住!
「妳、妳難道就是名震天下的『先知者』司徒奉劍?!」
驚呼地問出口,他似乎不敢相信如此年幼的少女會是他欲所求問之人。
「親王何出此言呢?『名震天下』這四字奉劍不敢當,奉劍只是想盡己之力為天下人盡點心力罷了。」
雖然聽出對方口中的不信與質疑的意思,她也沒有明說,只是謙虛地簡短應對後,輕移蓮步離開亭欄旁走向亭內的桌椅,抬手示意延平親王入座。
「不知親王有何事相詢呢?請坐下喝杯茶慢慢說予奉劍知曉吧。」
親王點了點頭,依言入座。
「如此甚好,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延平親王有件家傳數代、代表當家主事的珍貴玉珮,卻不慎遭賊人竊走。雖已將賊人緝捕到案,賊人卻又病死獄中,搜遍賊人家裡與一干親友家中,依然尋不回那意義重大的玉珮,聽得「先知者」司徒奉劍的事蹟,便匆忙唐突地來訪求問。
沉吟了會兒,司徒奉劍喝了口茶,低頭不語地垂眸思索著。
正當延平親王想要開口再問時,司徒奉劍又再度抬起頭看向他。
「請親王放心,如此貴重的玉珮只要再過十日便會出現,到時親王自可如願尋回此物。」
似乎有所指的言語,卻又不明點地謹慎告知。
「十日?也就是說只要我再尋找十日就可以順利找回來?」
沒發現方才言語的違和之處,延平親王大展笑容地回問著。
「是的。」
司徒奉劍也微笑地點了頭給予肯定的答案,然後隨即站起身。
延平親王也跟著站起身,目的已達到,他要準備動身打道回府去了。
「感謝司徒姑娘的告知,在下不勝感激!告辭了。」
抱拳一揖後隨即打算轉身離去,卻聽得身後傳來少女不緊不慢的話語。
「且慢。」
不疾不徐地,在其身後出聲留住那即將走去的腳步。
「司徒姑娘還有話未告知在下嗎?」
問話的同時轉回身,卻見到司徒奉劍已走回最初他入亭時的亭欄邊,一如初時般的動作與神情,卻又隱隱透著奇妙玄異的感覺。
司徒奉劍手中的扇子極為緩慢地搖動著,突然之間,他莫名地恍了心神,眼神迷濛地看著她,全然不知眼前的少女正在施展攝魂術意圖讓他忘卻少女的容貌。
當他再度回神時,已是少女對著自己行禮福身的身影。
「親王慢走,奉劍衷心期望親王能順利尋回自己所尋之物。」
「啊!嗯,多謝司徒姑娘的幫助,在下告辭了。」
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是哪不對的延平親王,再度一揖後就滿臉莫名疑惑地由醒秋領路走回前廳,打道回府去了。
送走延平親王那大陣仗的行列後,醒秋又再次回到池亭裡。
只見司徒奉劍正坐在亭欄的邊椅上,望著水池遠處,發呆出神。
「小姐?」
司徒奉劍沒有轉移視線,維持著同樣姿勢,只是心思已經回籠了。
「醒秋……我從不覺得『先知』是很好的一種能力……明知會發生什麼事,卻又……不知是否該插手干預……這樣的日子,猶如身在迷霧般看不見自己的未來……」
苦澀地說著,神情卻是一如先前般地平靜。
「小姐……」
「醒秋……如果可以選擇,我很想成為平凡人,平凡地過著平凡的生活……我,覺得好累……」
先知之名震天下,卻是讓自己陷入深深地悲傷之中……
※ ※ ※ ※ ※
「小姐,剛剛妳是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醒秋突然想起剛剛聽到的談話,疑惑地問出口。
「嗯?『哪樣』呢?」
司徒奉劍高深莫測地燦笑著,繼續喝著新沏好的茶水,沒有多加解釋。
雖然沒有明確解釋,但醒秋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許是這位親王擾了小姐的清閒,又沒有事先告知將會來訪過於唐突壞了小姐的規矩,故而小姐才故意不明說玉珮如今流落何處,讓親王要繼續大費周章花上十日的大動作搜索才能取回遭竊的家傳玉珮。
──她和親王都不知道的是,其實那倒楣的賊人是偷走許多值錢的物品沒錯,但那塊玉珮壓根就沒有被賊人竊走,只是不小心被收入置放冬衣的箱子最底層,十日後婢女將會開箱整衣,到時自會順利得回玉珮。
依舊悠閒地喝著茶,司徒奉劍嘴邊卻已揚起一抹旁人看不見的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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